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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作者:村姑陈
《1》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村姑陈每每读这首诗,宋时的江南风月,隔着千年的烟尘,仍能扑面而来,如吹面不寒的杨柳风,中人欲醉。
江南的富庶,江南的风情,江南的烟雨,江南的胭脂气,令北方男儿身陷温柔乡,早忘了金戈铁马,胡茄声声。
有一些气息,进入了人的精神,思想,融入了人的骨血,是再难剥除掉的。
金主完颜亮,在漠北的帐篷里,啃着干牛肉,喝着马奶酒,吹着沙尘暴,翻看探子报来的南朝风物。
突然,他闻到了柳永词里的桂花香,荷花韵,于是决定挥师南下,想占领这花花江山。
他掳走了中国花、鸟画、书法、品茶界跨界大师兼皇帝——宋徽宗赵佶。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靖康之变”。
这一变故,催生了无数的文学作品。
《2》
岳武穆的《满江红》,正是因这一震惊全国的耻辱事件刺激所做。
金庸老先生的名作《射雕英雄传》,正是因这一事件而引发的故事。主人公郭靖与杨康的名字,便是因“靖康之变”而来。
赵佶老先生,一生推祟白茶,一生喜欢研究茶,他除了写下茶学著作《大观茶论》,还引领各种制茶和喝茶的风潮,把普通的茶饼,压上秀美端庄的花纹,成为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这一技术,时至21世纪,仍无茶厂可效仿和超越。
最终的最终,一生风花雪月的老富帅赵老先生,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为人生最终目标的赵老先生,如脑满肠肥的权臣董卓一样,成为了一根灯芯。
《3》
然而,金人占了北宋之后,便开始享受生活,彪悍之气渐被文儒气息消融。
这票马背上的民族,曾经用铁蹄肆虐过长江以北的地域,弓箭到处,尸横遍野。
但尝过了汉人的文明之后,再也不愿意餐风露宿,逐水草而居,四处迁徒。
他们住进了汉人建的房子里,享受着汉人一日三餐的精细饮食,读汉人的书,读汉人的诗,喝汉人的桂花酿酒,品汉人的好茶,看汉人的戏剧,任用汉人做官。
占领了中国北方的金人,在与南宋对抗的百年间,渐渐迷失在汉人的文明里,他们的英雄气概,被温柔乡所软化,他们握马鞭的手,再也失去了先辈的准头。
金人再也打不动仗了。
百年之后,这批曾经的马背上的英雄,被蒙古铁骑横扫。
比金人更彪悍的蒙古人,统一了中国,建立了元朝。
《4》
走进北京的蒙古人,威名赫赫的成吉思汗的子孙们,也跳下了马背,建起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庙宇,亭台楼阁。
原来弯弓射大雕的手,再也拉不动弓弦。
原来驰骋疆场的马,被关进了马厩。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蒙古人也坠入了江南的温柔乡,在温声软语的江南小调里,吴歌侬侬,越女柔柔,粗豪的蒙古汉子,一夜之间就丢盔卸甲。
然而,仅仅97年之后,蒙古人建立的政权,便轰然倒塌了。
曾经横扫欧洲、干掉十字军,闻名天下的蒙古骑兵,便洇没在江南浩浩荡荡的繁华胜景里。
与蒙古人相似的,还有满人。
清朝建立之后,不过数十年,满洲的八旗子弟,便学会了吟诗作赋,宴客斗鸟,满人的立身之本——骑射之术,早被抛到了脑后。
《5》
金人和蒙古人,都曾经是叱咤风云的草原之王。
风格彪悍,豪爽勇猛,都建立过政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享受过了好日子,享受过了江南的美酒,美食,美人,好茶,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就再也回不去了。
看过了“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还愿意去对着大漠黄沙,地裂草荒?
他们再也不愿意过原来粗陋的游牧生活了。
生活上的要求,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
衣食住行如是,喝茶也如是。
《6》
村姑陈认识一位河南的大叔,人称“胡一刀”。
本是贫家少年出身,考上大学改变的命运,做业务员一直做到区域总管,分管福建。
他刚来的时候,发现去哪个经销商公司,总是坐下来泡茶,根本不像他在北方的时候,大家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前谈事。
这让他很不习惯。
老觉得喝了一上午的茶,这是在耽误工夫。
后来他居然发现,虽然大家只是在泡茶,喝茶,品茶,但茶喝下肚,事情却一件没落下,该解决的都解决了。
于是他总结出来,这就是福建人做生意的方式。
福建的茶桌文化,将谈判的刀光剑影,融合到茶文化的细致婉约中,以致于虽然有时候某些话语有些尖锐,但因为有清香的茶汤做润泽,便失了几分北方人谈生意的生硬固执,多了几分和气圆融。
润物于无形,悄然却有声。
入乡随俗,不久,他就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边上,摆上了茶桌和茶盘,添置了茶具和茶叶,开始了他的茶生活。
起初是有客人来访的时候泡茶招待,过了一段时间,自己一个人上班的时候,也先泡上一泡茶,喝了再工作。
或者工作累了,叫上几个高管,边泡茶边安排工作,氛围悠闲,茶汤下肚,就算争得急赤白脸,火气也被茶气消弭掉大半。
很多时候原本要剑拔弩张,因为茶汤的镇定作用,气氛又变得平和起来,在平静的氛围里,再难解决的争端,都容易了许多。
《7》
后来这位大叔高升了,去了北京。
他安定下来的第一件事,是找福建的老同事,给他快递茶盘,茶具和茶叶。
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