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功夫茶里沏泡一壶新春
程艳斐
壬寅年正月十一上午，天气朗润，有和风吹送，漳浦县城闽南功夫茶传习所里，开启了新春的第一次功夫茶会，简约纯粹的泡茶品茶，没有手机、放下凡俗，门外就是大马路，而屋里则是满满的茶香。
我们常常想着该以一种怎么的仪式怎样的决心来开启新年，后来发现，也许一壶茶足矣。
一群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凭着一份简洁明了的邀请函，奔着茶也奔着相逢，如约而至。过正月来难得的阳光，越来越清晰，功夫茶传习所里明亮通透。八仙桌上，浅绿的桌旗，几笔手绘海棠花，茶壶与杯秩序井然，一派早春的意象。大家围坐下来，等待茶烟飘起，正是“泉甘器洁天色好,坐中拣择客亦嘉。”
这次所选的茶都来自闽南。很有趣的事是，传统闽南功夫茶基本是武夷岩茶的天下，影响至今，人们坐下来，非岩茶不欢。我想着新年的第一场功夫茶会，就让喝的也“新”起来，爱着岩茶，也品尝一下不同风味的乌龙茶，毕竟，在闽南地区，不仅有着悠久的饮茶历史，更有着悠久的种茶制茶历史，有很多县是一县一种特色乌龙茶，品种与工艺都是独树一帜的，功夫茶的沏泡法，与闽南茶也是不谋而合。于是，精选了白芽奇兰、诏安八仙、永春佛手，这些人们不经常一次性能全接触到的闽南乌龙，来做个味觉的新奇体验，同时诠释不同茶的沏泡功夫。
功夫茶会的“功夫”之一，是同时满足十人的茶汤冲泡，热水备足，茶壶容量够大，并且适宜于茶性，其材质造型能最大程度表现当下的茶叶；茶杯材质造型与壶相和谐，利于闻香观色尝滋味，数量够多；分的汤量每杯均匀，温度适宜；泡茶奉茶的流程顺畅，满足大家对每一款茶完整印象的构建。
功夫茶会的“功夫”之二，是“看茶泡茶”，来自不同地区的乌龙茶，品种、工艺有很大区别，外形与风味也就各异。现代功夫茶的特色，是泡茶者可以游刃于诸种材质与造型的泡茶器具之间，根据茶性来选择最佳的器具。我刻意带了一把大号瓷壶来冲泡轻焙火的白芽奇兰和诏安八仙，那壶往茶席中一放，大家就觉得新奇了，除了紫砂壶，大家最常用的就是瓷器盖碗了，瓷壶似乎是一种很神秘的存在。好的瓷壶，优雅、庄严，散热较好，聚香也好，对于表现偏清香和韵香的乌龙茶类，简直就是天作之合。白芽奇兰的高山韵与细腻的兰香惊艳全场，每一道的风格可谓起承转合，回味无穷；诏安八仙则让大家觉得颠覆，与印象中的它完全不一样，我说，茶好很重要哦！她们说，沏泡功夫也重要，果然，大家注意到了，我把水烧开后故意晾至九十度，注水细而缓，让茶叶接触水后慢慢释放内质，于是，人们感受到的诏安八仙是醇爽鲜香，妙不可言。所以，虽同为乌龙茶，同属轻焙火，同用一把茶壶，可是泡时的细节是很不同的，这便是功夫了。泡炭焙的永春佛手，我换了一把经典的紫砂报春壶，古朴、稳重，带着大家仿佛回到了传统之中，紫砂壶保温又透气，发茶香、去火味，泡出的足火佛手是醇厚甘香，一下子唤醒了大家对乌龙茶的初识——温暖带着火香裹着果香的那杯橙黄明亮的茶汤，浸润着多少人的童年又陪伴其终生。一杯杯啜饮，身上手上渐渐暖意升腾，身心都是永春佛手茶独有的香气萦绕，美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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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茶会的“功夫”之三，是品茶功夫，怎样才不至于喝着所有的茶都是一个滋味？怎样才不会喝着茶与喝水一般无二？我日常会力求泡出多数人都觉得浓度适宜的茶汤状态，也会碰到觉得太淡的人，喝完一脸不屑。喝茶的功夫首先是一种心境，尤其是茶会中的茶，以一份接纳心，坦然面对每道茶汤，尤其是泡茶者精心准备的茶、器、水、用心恭敬泡茶时，应当惜福，淡了，或许淡而有味，那是此种茶该有的风格，比如很多采老树原料做成的茶，原本就来得温和细腻，一个皱眉就把好茶的福气全部推之门外了。品茶时的另一种心境是专注，拿到茶杯后，观赏汤色，会发现透亮的茶汤装在一个美丽的小杯中，本身就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品，遇着气温低的时候，汤面茶烟轻扬，氤氲变幻，美轮美奂；取杯凑近鼻子，感受茶的香，无论它是那种香，那种感觉都是让人愉悦的，此时的香气就像香道中的纯嗅觉体验一样珍贵；待茶汤温度降低至适口，轻啜一口，慢慢吞下，茶汤从舌尖经行舌面再到舌根，味蕾瞬间苏醒，再来一口加深印象，口腔上颚感受着茶香，五味调和的舒适味觉，让身心欢喜；饮尽，残留杯壁的香气，突然令人感动，那么凝聚那么美，正是余音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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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会罢，特邀的优秀剪纸老师献上了剪纸绝活，大家屏气凝神，只见老师亮相了剪刀下的茶文化——被各种精致传统文化簇拥中的一把紫砂壶，一眼就是闽南人最熟悉的那种，线条简约流畅，还有鲜明的出水口，这是一位热爱功夫茶的剪纸艺术家！她用精湛的剪纸功夫，创作了功夫茶的一个生动画面，为我们的功夫茶会做了深刻的内涵注解——同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传承的是一份中国人对待生活对待世界的态度，积极、进取、尽善、尽美，所以文化才得以生生不息充满活力。新的一年里，我们需要的就是一份力量，去迎接挑战、创造奇迹。
品闽南的茶，剪故乡的壶。这一壶功夫茶里，沏泡的是在新春里满满的期许。
（图：严峥、严利人、杨文英、蔡秀玲、程艳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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