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记者李华袁佳颖通讯员房晓暾李孟韬
卢总、卢团长、小海、阿海……镇海80后卢宏海的身份多,称呼也多。在民企老板、剧团团长、戏曲演员等多个身份间来回变换,不同的称呼就是“密码”。
今年2月开始,镇海海韵艺术团又开始下乡演出了。作为团长的卢宏海,开始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剧团上,在紧锣密鼓的送戏下乡之余,他还要做一件因疫情耽搁的大事。
原创越剧《君子成忠》(修改版)在镇海大剧院上演记者袁佳颖摄
在省文化和旅游厅公布的全省民营文艺表演团体展演(戏曲)获奖结果中,宁波帮题材原创越剧《君子成忠·永别母》一折,从全省44个民营剧团选送剧目中脱颖而出,荣获金奖。卢宏海和他的伙伴们,决定对该剧进行修改创排,向家乡戏迷们做一场“汇报演出”。
“这块硬骨头,终于啃下来了!”4月底,修改版的《君子成忠》在镇海大剧院成功首演,现场掌声雷动。卢宏海长舒一口气,这部“家乡戏”终于回乡了。
有戏人生
从今年2月开演以来,镇海海韵艺术团下乡演出的戏约不断。
在镇海区骆驼街道新兴岚湾小区的戏演到第三天,远近的戏迷都循着锣声赶来了。中午12时30分开场的戏,11时就来了一半的观众。
“到了没,抓紧点。”“道具再检查一遍。”……一到剧团,卢宏海就跑进跑出忙开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身材瘦高、戴着眼镜,举手投足间,卢宏海身上透露出一股斯文气息,更符合一位戏剧从业者的形象,而不是他的主职业——民企老板。
卢宏海在企业样品间查看产品记者袁佳颖摄出生于年的卢宏海,在镇海经营一家紧固件企业。通俗点讲,就是生产螺丝螺帽的。天天和钢铁疙瘩打交道,走出车间,却成了一名讲究唱腔、眼神、身段的戏剧演员,其中反差,可谓云泥。
“从小就喜欢,感觉戏剧很美。”卢宏海说,小时候农村唱戏是十里八乡的盛事,经常跟着外婆赶场看戏的他,很早就成了一名小戏迷。说话间,他伸出的食指和中指不自觉并拢。这是很常见的一个舞台表演动作。
青少年时期,他对戏剧的热衷有增无减。“给他的零用钱,都攒起来买了戏剧磁带、碟片,堆成山。”卢宏海的母亲张阿多做生意起家,对儿子的这一爱好格外宽容和支持。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要求:“要玩,就要玩点名堂出来!”
从爱好者、到票友、到演员,醉心戏剧30多年的卢宏海,真玩出了名堂。
卢宏海主演的甬剧《守财奴》剧照镇海海韵艺术团供图因为人较瘦,卢宏海在戏中多扮演老生。作为主演,甬剧《守财奴》是他的拿手好戏。为了把握好守财奴吝啬的形象,他一遍遍看录像,与朋友们反复打磨,通过眼神、肢体动作等细节,把守财奴的吝啬滑稽刻画得入木三分。
在镇海当地,卢宏海是票友圈里的知名人物。年,他和聚在骆驼街道戏曲协会的票友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成立剧团!“大家志同道合,就是想有上台唱戏的机会。”就这样,镇海海韵艺术团成立了,最热心的卢宏海成了剧团团长。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艺术团成立后,他们工作之余就凑在一起磨戏。到第三年,他们获得了登台唱戏的机会。虽然只是送戏下乡的“草台”,但是对于这批业余选手来说,还是十分振奋的。“大家都是因戏结缘,只要有戏演、有舞台,就很感激了。”剧团演员庄坚说,正是卢宏海的带领和付出,大家才走出了这一步。此后,每年演出场次不断增加,剧团在当地也渐渐出名。
“当初也没想到小海这帮人这么投入,越演越专业。”作为默默支持卢宏海的老大哥,镇海骆驼街道文化站站长郑适民看着剧团的小年轻们,从20多岁演到30多岁,剧团成员也从20多人发展到了60多人。
戏比天大
戏曲行业有句行话,戏比天大。作为团长的卢宏海,容不得演出出任何一点小岔子。
不过,临开场,还是出现了一个小插曲。90后演员郑敏脸上因为过敏突然发出了红斑,无法上台。“赶紧换人演!”卢宏海急切地说。好在这是一个小配角,其他演员可以补上。
下乡演出条件简陋,油布覆盖的钢架棚,就是剧场。小区门口一间白坯店面房,摆上桌椅就是化妆间。
条件“草台”,戏必须专业!
卢宏海说,有些民营剧团,台上是有提词器的,但是海韵艺术团从来没用过。在他看来,记台词是演员的基本功。春节后为了准备复演,大家在工作之余,花了一周时间,把18出常演剧目又复排了一遍。
登台演出《九斤姑娘》前卢宏海正在化妆记者袁佳颖摄当天演出的是甬剧《杨乃武与小白菜》,卢宏海也有戏份,饰演知县刘锡彤。舞台上的他,一威一怒一拍案,把这个负面角色演得观众人人切齿。
这出戏的“杨淑英告状”一节,演员要在3分钟内连唱句台词,是全剧的亮点,也是难点。演员唐瑜婕一气呵成。听到全场观众的掌声响起,候场的卢宏海在幕布后露出了笑容。
比一般民营剧团走得更远,镇海海韵艺术团创作了自己的新剧。年,根据“宁波帮”先驱叶澄衷的故事,艺术团创排了越剧《君子成忠》,并于当年11月6日在宁波逸夫剧院首演。“最难的是资金。”了解新剧排演全过程的郑适民掰着指头给记者算了一笔账,这部新剧前后耗资多万元,卢宏海自掏腰包,垫进去80多万元。
这部作品得到了业内外的认可。去年8月5日,《君子成忠》参加第五届中国越剧节的展演。入围展演的共有来自全国的15个新创精品剧目,该剧是唯一一个由民营剧团创作的。
登台演出《九斤姑娘》前卢宏海正在化妆记者袁佳颖摄这些年,剧团先后获得了第五届越剧嘉年华越迷“兰花”团体第一名、浙江省民营剧团展演金奖、浙江省民营文艺表演团体精品折子戏展演银奖等荣誉。
“总要有点自己的东西!”对于砸钱排新剧,卢宏海无怨无悔。在他看来,传统文化传承,是他们这群年轻戏剧人的使命。
作为一个少有的男女合演且平均年龄只有30岁出头的剧团,这些年,他们把更多戏份留给了地方特色剧种——甬剧。剧团成为宁波市甬剧研究传习中心的联盟单位,创作了《四明山妈妈》《欠条》等甬剧小戏,李锡年、史艳等演员更成为了宁波甬剧界的知名演员。
戏里戏外
机器轰鸣声、钢筋切割声、钢铁碰撞声……与舞台上各种乐器交相辉映相比,紧固件生产车间的声音单调而嘈杂。走出车间才能接听电话,扯着嗓子沟通各项生产事务,卢宏海已经习以为常。
镇海区是全国知名的紧固件生产和出口基地,卢宏海的公司规模不大,但效益不错。25名员工,年产值能达到四五千万元。
一走进办公室,就能感受到这位民企老板的与众不同。这里没有企业办公室常见的“老板桌”“功夫茶”,却有满满一柜子牌匾和证书。无一例外,都和戏剧有关。
卢宏海办公室摆满了戏剧相关的牌匾和证书“这两块牌子含金量最高。”指着最上方浙江省文旅厅颁发的优秀剧团和优秀组织奖两块牌匾,卢宏海说。说话间,他伸手取下一本手掌大的证书,是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证,他在年入会。“别看证书不大,民营剧团里可没几个人能拿到呢。”打开证书细细端详,卢宏海说。
企业老总和剧团团长两个角色迥异,但是在卢宏海看来,却有着共同之处。比如,螺丝的硬度、抗拉强度等关键质量指标,取决于生产时的工艺细节。而戏剧表演的水平高低,也往往取决于肢体、眼神、唱腔等细节处理。
“我们车间最关键的一道生产工序是淬火,放在戏剧表演上,把内心戏演出来,让角色有灵魂,就是戏剧淬火的过程。”说起戏剧表演,卢宏海的眼神里泛着光。
卢宏海和工人探讨螺丝钉尺寸记者袁佳颖摄两个角色之间会有冲突吗?卢宏海说,由于企业经营已经上轨道,加上父母帮忙操持日常事务,大部分时候他两边都能兼顾。如今更让他操心的,反而是剧团的运营。受到疫情影响,剧团过去3年几乎没有收入,部分专职演员生计也成了问题。卢宏海一边争取演出机会,让人心不散,一边全力帮助专职演员找活干。
疫情发生后,剧团的专职演员张琦航成为了卢宏海的企业员工。“当时剧团没有表演收入,我正发愁找工作,卢团长一个电话把我叫了过去。”说起当时的境遇,张琦航眼神里依然满是感激。
让卢宏海格外欣慰的是,恢复演出的通知一发出,剧团的伙伴们二话不说,都回来了。再排一出新戏、争取在更大的舞台演出……重新开锣,剧团又确立了不少“小目标”。
剧团部分成员在排练资料图“传统文化只有活跃在百姓大舞台上,才有生命力,我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让更多群体了解戏剧、喜欢戏剧。”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个大螺丝,卢宏海说,他希望在文化传承领域做一颗专业级的“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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