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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石犼玉雕

我只是慈爱地摸着孩子的头发告诉他,这石犼玉雕是一只神兽,是从北京天安门华表上请回来的,它会保佑我们全家的幸福安康。

孙秉伟

大年初三,女儿回娘家。小外孙指着我书橱里摆放的一只动物玉雕,问我这是什么?我回答叫“石犼”。孩子不解。我微笑着让孩子仔细观察一下这石犼玉雕都有些什么特点?他观察了一番说道,它的角很像鹿、头好像是骆驼、爪子像老鹰,头发像一头狮子。哈哈,说得差不离,孩子这观察力可真够酷的。

孩子好奇地问我这石犼玉雕的来历,一下子勾起了我对一段往事的回忆。

30多年前,我刚刚进入不惑之年,一个乍暖还寒的早春时节出差去京。经过天安门广场时驻足华表前,我端详着这象征帝都皇家威严的巨大石柱,雕刻的一只蟠龙盘于柱上,并饰有流云纹,石柱顶上有一承露盘,一只被称作“朝天犼”的蹲兽傲立其上,正呈仰天吼叫状,凸显出来的精气神、气质和神韵,让人不由地从心里升腾起神圣和庄严之感。

带着一种神往走在街上,路过一处门店,突然见一块画有石犼的招牌,上书“劝君留步瞅一瞅,百种石犼供选购”。“石犼”?我眼睛一亮,难道就是天安门前华表顶端上的石犼吗?怀着好奇心,掀开蓝布门帘走了进去。

一进门直觉得香烟缭绕,仙气弥漫。一位瘦削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茶几前,正在倒腾着喝功夫茶。长长的头发卷了个发髻,下巴留着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一双细长的小眼睛里忽闪着聪慧的目光,胸前挂着一串乳白色的佛珠,那份飘逸、洒脱,竟有几分山中道人的清净高远。见有人进来,起身招呼我,先生好啊,要买石犼吧。看看,我就是看看。我一边应着,一边瞄起货架子上的石犼玉雕,映入眼帘的白晃晃一片,偌大的货架上,分了多层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石犼玉雕。先生看好了,这是北京城石犼专卖店,品种最全、制作最精美、最逼真、价格最公道。瘦老板站在我身后介绍开了。我盯着石犼玉雕仔细看,它确实像书上介绍的那样:似狗不是狗、头像驼、角像鹿、耳像猫、嘴像驴、发像狮、鳞像鲤、爪像鹰、又像虎。再看标价,小的一、二百元,中不溜秋的几千不等,个大的标价一到五万。乖乖,饱饱眼福,滑溜滑溜眼珠子得了。

刚想挪步离开,瘦老板说话了,先生可知道,天下人来京有多少专程来敝店购买此物?不瞒您说,我这里常常断货。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继续说道,凡是购此物者,大多是来采集皇城根的祥瑞之气,有难者化险为夷,无事者驱邪纳福,创业者盆满钵满,求学者金榜题名,家中老者无恙长寿,膝下乳儿天真烂漫,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家人和睦其乐融融。

闻此言我不禁笑了起来。这哪里是个老板,简直就是个演说家。瘦老板双手一拱给我作揖,我怕失礼也回一揖。先生,我见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宇间一股英雄之气,眼神里透出的是几分慈爱,分明是慈悲为怀之士,能光临敝店,实乃蓬荜生辉。可是……,瘦老板说着说着,突然欲言又止,却径直走到一尊供着香火的硕大石犼前,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词。我瞪眼看了他一眼,可是,可是什么?你说呀?敢问先生贵姓?让瘦老板这一顿“溢美之词”加上卖了一关子,我竟然速速报上姓氏。先生您请坐,我有要事相告。见他云里雾里、闪烁其词的样子,我的胃口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落座,上茶,我也顾不上喝茶了,急切地问他,快说呀,什么要事啊?瘦老板嘴角微翘,敢问先生贵庚?阴历生日时辰?我随即告诉了他。他抓起我的一只左手,让我五指并拢,他用其二指在我手心里一边摩挲,一边仔细查看,双眼眯起一条线,口中嘟嘟囔囔。先生兄弟三人,您为长。我心里暗暗吃惊,心想,他怎么知道的?先生育有两女,小女应是刚上小学。此时我真是大吃一惊!眼前的这个瘦老板简直神了。先生,恕我直言,刚才见你面相,又与敝店石犼之首心灵沟通,告诫您暗藏血光之灾。啊!我心里一沉,慌忙问他,什么血光之灾?赶快说明白。瘦老板顿了顿,呷了一口茶,摇头晃脑伸出一个指头。我不解其意催他快说。小女一周之内在上学路上恐遇车祸。我惊慌失措,呸呸,乌鸦嘴,一派胡言。瘦老板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来,先生可以不相信我,但要相信石犼之言,这是华表顶端之神物,又称“望天吼”,“望帝归”,不可不信也。

我被镇住了,一个从不信鬼神的唯物主义者,竟然半信半疑,心里突突乱跳。急切地问道,那该怎么办?

如何消灾?须置买石犼一只,不分大小,回家置于屋内洁净高处。一周之内还必须做好两件事,其一,放生;其二,趁夜色将小女常穿衣物,放置在她上学须经的马路中央,要特别注意这两件事情要秘密为之,不得外露,切切!

脑子一时乱了,眼前浮现出小女儿甜甜的笑脸,我心里五味杂陈。爱女心切,破财免灾,随即决定购买石犼。我立马前去货架挑选,选中一只通体雪白、不大不小,连价都不讲了,整整元。瘦老板殷勤为我精心包装起来,并真诚地劝我不要在京停留时间过长,赶快回家做好他嘱咐的两件事情。

匆匆回青后,连对妻子都不敢说,我神神秘秘地找了一件小女儿常穿的一件上衣藏好,又从鱼缸里捞出几条鱼。第二天清晨趁着天还未亮,和妻子说要上山锻炼,要早走一会,便独自走出家门。马路上路灯幽幽,没有车辆和行人,我像做贼一样,前后左右都看看,跑到这条女儿上学必须经过的马路中间,匆匆扔下那件女儿的上衣,赶快离开。又赶忙来到山腰的水塘边,将几条鱼儿放生。

此时天已放亮,晨曦中阵阵清风带着花香飘来,我顿觉心灵剔透。两件事情做完,感觉那“血光之灾”已远离了我们,如同卸下心里的千斤重担,仿佛看到了如花似玉的小女儿欢欢喜喜背着书包上学去,我的眼睛不禁湿润了起来。

白驹过隙,三十载春秋逝去。这些年来,这只石犼玉雕蹲在我家书橱的顶格,透过洁净的玻璃橱门,静静地陪伴着我们的向阳门第。屋里书香袅袅、亲情浓浓、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尤其是小女早为人母,她事业有成、幸福美满、富有爱心、讲求孝道,与其姐一道给我们的家庭带来了不尽的春风。

望着那只石犼玉雕,其实我心里有数,当年的瘦老板大有“忽悠”我的成分,那时的元更不是个小数目。可我从来就没有丝毫悔意,因为我买回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父亲对爱女的祈福。我一直笃信,这只神兽带来的是对小女和全家的佑护,是我远离红尘的心灵宁静。

姥爷,姥爷,这个石犼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啊?我从驰骋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可是,我如何回答孩子呢?我只是慈爱地摸着孩子的头发告诉他,这石犼玉雕是一只神兽,是从北京天安门华表上请回来的,它会保佑我们全家的幸福安康。

作者孙秉伟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青岛市当代文学创作研究会会员青岛市琴岛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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